埃卡·吉高里已经习惯了官员们对她在格鲁吉亚从事的反腐工作的严厉斥责。但看到她的脸出现在海报上,被指责为外国势力的代理人、叛徒和间谍,她感到不安。
吉高里是格鲁吉亚主要反腐败运动团体之一的领导人,她表示,她和许多其他人都是因政府在议会推动的一项新法律而成为攻击目标。
“外国影响”法规定,如果媒体、民间社会团体和非营利组织从国外获得的资金超过 20%,则必须登记为“为外国利益服务”。该法还要求这些组织接受政府的严格审查,不遵守规定的人将被处以高额罚款。
政府认为,这项法律是为了遏制那些试图破坏这个拥有 370 万人口的南高加索国家稳定的有害外国势力。许多记者和活动人士表示,该法律的真正目的是污蔑他们,并在定于 10 月举行的选举之前限制辩论。它还可能威胁格鲁吉亚加入欧盟的努力。
该法律与俄罗斯的类似立法类似,后者曾用该法律来打击反对派支持者、独立媒体和人权活动家。该国执政党格鲁吉亚梦想党在第二次尝试中就通过了该法案。
2012 年,经过多年动荡,格鲁吉亚梦想党上台执政。该党由比德齐纳·伊万尼什维利 (Bidzina Ivanishvili) 创立,他是一位神秘的亿万富翁,在俄罗斯发家,曾短暂担任格鲁吉亚总理。自 2013 年以来,他一直淡出公众视野。
格鲁吉亚梦想党承诺恢复公民权利并“重启”与莫斯科的关系。该党还誓言要加入欧盟并与美国建立关系,以安抚那些希望西方保护自己免受北方霸道邻国威胁的格鲁吉亚人。
2008 年 8 月,俄罗斯与格鲁吉亚爆发了一场短暂的战争。格鲁吉亚曾试图夺回南奥塞梯分离省的控制权,但未能成功。莫斯科随后承认南奥塞梯和另一个格鲁吉亚分离省阿布哈兹的独立,并在那里设立了军事基地。
2022年,在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后,格鲁吉亚正式申请加入欧盟。格鲁吉亚加入欧盟的支持率本来就很高,但在入侵后,民意调查显示,约74%的格鲁吉亚人表示支持。
格鲁吉亚长期以来一直受莫斯科控制,因此许多格鲁吉亚人支持乌克兰抵抗俄罗斯入侵。但格鲁吉亚政府拒绝加入对俄罗斯的制裁,禁止数十名克里姆林宫批评者入境,并指责西方试图将第比利斯拖入与莫斯科的公开冲突。
差不多一年后,格鲁吉亚梦想党首次向议会提交了“外国影响”法案。随后发生了数周的示威活动,警方使用催泪瓦斯和水枪驱散抗议者。
欧盟明确表示,该法案一旦通过,将损害格鲁吉亚的入盟前景。2023 年 3 月,该法案草案被撤回。12 月,欧盟向格鲁吉亚授予了正式候选国地位,尽管人们对其法治存在担忧。
2024年4月,格鲁吉亚梦想党将该法案重新提交议会,抗议者再次走上街头。格鲁吉亚支持欧盟的总统萨洛梅·祖拉比奇维利行使了否决权,但议会以简单多数推翻了她的否决权,该法案成为法律。
人权倡导者将该法律视为一种生存威胁。
人权观察组织的休·威廉姆森表示:“通过将独立团体和媒体贴上为外国利益服务的标签,他们(格鲁吉亚领导层)意图边缘化和扼杀对任何正常运转的民主国家都至关重要的批评声音。”
该法案颁布的第二天,格鲁吉亚梦想组织提出提案,禁止媒体描述同性恋关系以及任何支持同性恋关系的公开集会。
著名 LGBTQ+ 权利组织“第比利斯骄傲”的负责人塔玛尔·贾凯利 (Tamar Jakeli) 认为,这两项举措都是执政党分裂社会的更广泛战略的一部分。
“西方、反对派、 LGBT 人士和公民社会 —— 我们都被妖魔化为传播 LGBT 宣传、试图强加西方生活方式、抹杀格鲁吉亚传统的人,”杰克利说道,他已经因为安全原因搬家,外出时会随身携带胡椒喷雾。
和“外国影响”法案一样,拟议的反 LGBTQ+ 条款与俄罗斯立法如出一辙。几个月来,一直有传言称格鲁吉亚梦想党可能与克里姆林宫合作,但该党对此予以坚决否认。
伦敦智库皇家国际问题研究所俄罗斯和欧亚事务主任詹姆斯·尼克西在 5 月份的分析报告中写道:“目前,证明俄罗斯是伊万尼什维利和格鲁吉亚梦想背后的力量的证据还只是间接证据。但这些证据仍然令人信服。”
格鲁吉亚亲政府媒体不断发出恐惧的警告,称西方可能试图破坏第比利斯的稳定并挑起与莫斯科的冲突。
伊万尼什维利在4月29日的一次演讲中指责称,一个“全球战争派对”正通过非营利组织秘密向格鲁吉亚输送资金,以推翻政府,并将格鲁吉亚人变成与俄罗斯战争的“炮灰”,此举令第比利斯的欧盟伙伴们大惑不解。
格鲁吉亚梦想党议员、议会欧盟一体化委员会主席马卡·博乔里什维利向美联社表示,“外国影响”法旨在确保透明度。
她辩称,一些非营利组织支持“佐治亚州非宪法方式改变政府”,而且随着选举临近,一些非营利组织开始变得像政党。但她没有提供证据。
新法针对的大多数组织都不是知名或有影响力的。像 Gigauri 的透明国际这样的大型组织将面临与小型新闻机构同等程度的审查。
接受美联社采访的记者和活动人士均表示,他们的组织不会自愿加入“外国影响”名单。吉高里称这一决定“事关尊严”。
“首先,我们是这个国家的公民和爱国者,”她说。
但该法律意味着官员可以注册他们的出版物和组织。它还允许格鲁吉亚司法部进行详细审计,可能会一次扣押笔记本电脑和其他设备数月。
尼诺·巴克拉泽 (Nino Bakradze) 的调查出版物 iFact.ge 多年来一直在追踪秘密离岸公司、腐败情况以及大型外国投资项目对格鲁吉亚人的影响,他表示,这将从根本上停止这些公司的运营。
扣押这些设备还意味着当局可以获取有关这些组织工作人员、消息来源、举报人和向他们寻求帮助的人的敏感数据。在一个极右翼团体仍然攻击骄傲游行的国家,这种情况对于像 Jakeli 这样的 LGBTQ+ 权利组织来说尤其令人担忧,其中许多组织都获得了外国资助。
近几十年来,第比利斯的现代化进程及其日益活跃的公民生活似乎预示着民主能够在后苏联国家取得成功,这对克里姆林宫和其他地区的独裁者构成了威胁。
10 月,格鲁吉亚将面临下一个重大考验:议会选举。民间社会组织 Chavchavadze Center 的分析师 Zaza Bibilashvili 表示,如果实施“外国影响”法,举行有意义的选举的希望就很小。
和其他人一样,他描述了一种恐惧和恐吓的氛围。反对派人士伤势严重,他们指责警方或亲政府暴徒殴打他们。大学讲师、反对派高级政客的兄弟贾帕里泽 (Gia Japaridze) 告诉美联社,袭击者坦言,他之所以成为袭击目标,是因为他批评了“外国影响”法。
“目前,我们还有一个努力生存的公民社会。到十月份,我们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人们将被逮捕(或)驱逐,”比比拉什维利辩称。
在第比利斯,随着活动人士将注意力转向即将到来的选举,反对外国影响法的抗议活动已经减少。但许多人仍然从集会的精神中得到安慰,这些集会吸引了不同年龄段和背景的格鲁吉亚人。
“我从未见过格鲁吉亚社会如此团结,”第比利斯 LGBTQ+ 活动家兼俱乐部发起人 Giorgi Kikonishvili 说。
他说:“目前的情况很糟糕,但与此同时,这也是一件非常美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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